by｜乌冬
在离家十五分钟的脚程内，坐落着我的幼儿园、小学和初中。小区里百分之八十的青少年经过这三处地方，都会和人家介绍说，喔，这是我的母校——喔，这也是我的母校——喔，这还是我的母校。我因此觉得整个小区都是母的，把我牢牢按在子宫里不肯生出来。这也谈不上不好，只是我长大了，觉得有点缺氧。
还好读高中了，这救了我。毫不夸张地说，是把我从小区母亲的肚子里剖出来了。学校在城市另一边，每天坐公交车来回，要从起点站到终点站，再从终点站坐回起点站。我十六岁的时候远没有二十六岁这么麻烦，起床十分钟就好出门，半闭着眼睛摸到车站，瞌睡也醒了大半。公交车在清晨里安静地卧着，像几个*盒。那时还流行双层车，它们像五花肉。我喜欢五花肉，也喜欢双层车，因为里面有一个紧窄的旋转楼梯，登它像登一个古堡，也像登一艘邮轮。我十六岁的时候常常想象自己是远航的旅人，十七岁的时候就开始假设自己是去私奔。
我把书包卸下来提在手上（像提一件真正的行李那样），一脸肃穆地刷交通卡，同时表现出一点忧愁的样子。毕竟整个私奔的过程都堪称完美，就是缺一个私奔对象。后来没过多久，我当真在公交车上结识了一个朋友。他叫发发，学画画的，就住在马路对面。我们常常坐同一辆早班车，又发现有个共同的朋友，于是渐渐熟了起来。这段突如其来的友谊让我有点惊讶，也有点害羞，觉得自己胆子大了，*子野了，说不定哪天真的私奔了。
公交车司机们对我的内心戏一无所知，只是慢条斯理地擦拭他们的车窗、后视镜、方向盘、太阳眼镜和玻璃茶杯。我不怎么同他们说话，也不怎么好同他们说话，毕竟车里贴着“请勿与司机闲聊”的标语呢。这句式令人想起“请勿践踏草坪”以及“请勿投喂动物”，意义上却不如后者清晰明了。不踏草坪就不踏了，不喂动物就不喂了，可是谁能规定什么是“闲聊”什么不是“闲聊”？ 我想公交车司机一定是非常寂寞的职业，每天按照规定的路线在城市里兜来转去，一点旁的事情也不许做。后来我又想了想自己的生活，好像也差不多。
正好，不必与乘客搭话，不许和司机闲聊。如果可以，我也想在头上*一块牌子，上书“请勿向我提问”“更别找我谈心”。在一辆疾驰的公交车上，任何形式的懒散都是礼貌的，理直气壮的。我可以随便想点什么，或者什么也不想，就是数数经过了几盏路灯、几棵树，早晨未开张的店铺和稀稀拉拉的行人也让我觉得舒服。说是虚度光*吧，又不是的，我可明明是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。我本来以为离开了小区母亲，就可以奔向自由的远方。没想到远方也是一个小区，也卖甜不辣和香肠包。我的一点点自由只在路上。
升上高二以后，开始有晚自习了，于是回家车上的风景也开始变得不一样。一是我和发发更熟了，我坐的车快要开到他的学校门口，就拨他的电话响三声挂断。发发本人也积攒了一些人气，常常有学妹送吃的给他。他喜欢的就吃掉，不喜欢的就带到夜车上来给我当夜宵，极大地促进了我的身心健康发展。二是由于我的高中没有寄宿生，于是晚上的公交车逐渐被下了晚自习的学生占领。摇晃的车厢里校服攒动，远看像是运一批企鹅。我见到高三的学长姐出了校门就一改死气沉沉的面貌，吃喝笑闹，不禁对我校的升学率产生了小小的怀疑。后来我自己升到了高三才明白，那哪里是放学，那是出狱。对于高考生来说，一切时间都要抓紧，都要过得有意义。唯有晚上乘上回家的公交车，可以喘息片刻——光线昏暗，不能复习功课，环境嘈杂，不适合背单词。他们像一群真正的年轻人，松弛着身体，从一个聚会赶往另一个。车里放着广播，也像爵士音乐。“请勿将头首伸出车窗外。”于是这个城市与他们擦肩而过，只是偶尔留下一点细枝末叶。
我和发发各自有新故事。他开始学**静物，裤子上落下颜料，我则开始恋爱，心里落下学长。说是恋爱，其实半句话也没说过。我出了校门就急急的往车站赶，买一根甜不辣等学长来。浸泡了一天的豆腐制品，恰似我肿胀的少女心，反正一口咬下去，汁水充沛极了。他来得早，我就吃得快一些，来得晚，就只好再买一根。学长总是慢吞吞的，像一棵刚刚修炼*的小白杨。于是我总能等到他，和他上一辆车。有他的公交车就是游乐场，座椅上都似装了*灯，我倚着扶手，几乎以为自己在坐旋转木马。
“怂啊！”发发听说这件事，只是低头闷笑。我则可惜学长总是在发发上车前就到站，没法指认给他看。“他特别好看，真的，又高又帅。”我拍拍胸脯，像拍一床棉被，发发和司机都沉默不语。我急了，便说：“你不相信？不信的话来我学校那边看。”
没想到发发真的翘了一节晚自习，跑来我们学校门口的车站。他买了一袋无骨鸡柳，油炸的，配*甜酱吃。“这个好，下次帮我带。”他见到我，还是慢条斯理地说话。他不知道，我那时候的一时语塞，其实是因为第一次有男生在校门口等我而怦怦地心跳。我买了一杯奶茶，一边嘬着吸管一边问他怎么逃的课。他说画室的辅导老师本来就是个美院的学生罢了，递两根*了事。我吓了一跳，说你还抽*呐？发发拿竹签戳一根鸡柳，说，你信不信，我还接过吻呢。
我知道的，许多人都已经接过吻了，而我还没有，感觉像有个作业没交。这时候学长慢腾腾地挪过来了，还是跟棵小白杨似的。发发像是意识到我嚼珍珠的速度有些异乎寻常，捅捅我说，“就是他？”我立刻拿胳膊肘捅回去，让他小声点。其实没有关系，学长根本听不到的。我们俩站在小卖部门口，和车站还隔着一条自行车道。
正是因为学长听不见我们的谈话，事情才搞砸了。那条晚上，他回头看了我三次，每次持续两秒。直到第三眼的时候，我才意识到，也许他看到的是我和一个外校的男生亲密地站在一起聊天。我几乎想和他解释，跟旁边这个人只是朋友，没有接过吻的。可是，又或许，他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吃一根甜不辣呢？我太自作多情了，脸皮厚得连我自己也惊讶。我攥着冷掉的奶茶等他看我第四眼，可是他没有。车来了，我隔着自行车道，看他一溜*地走了，像那首歌里唱的，“我和你是河两岸，永隔一*水。”
后来故事结束了，我没有在车站等到过学长了，并且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不来一定是因为我伤心。妈妈却开始夜夜去家附近的车站等我。她对我有种非同一般的信心，觉得所有在车站闲晃的男人都是在等着见她女儿一面，所有*暗的角落里都躲着一个想对她女儿出手的臭流氓呢。其实她只要不带私心地看一看，就会发现我和别的女高中生看起来没有任何差别。我们都穿着企鹅一样的运动服，扎着马尾，一点也不诱人。我们想谈个恋爱，更想在午夜前把作业做完。她不会想到，我对爱情的幻想已经破灭了一次。她不会想到，那个和我从一辆车上下来的男生其实是我的好朋友发发，我们在公交车上当着陌生人的面交换了许多秘密。她更不会想到，我在车站等车来，是在等待一场私奔，奔离母体和预设的轨道，去真实的生活里。
有一辆公交车在清晨开出，在夜晚归来。有好几次我都想在中途下车，可是我并没有。学校在等我，发发在等我，妈妈也在等我。
第2篇：不要问我诗歌
不要问我为什么血浓于水
不要问我为什么故乡的月亮更圆
不要问我人为什么站着行走
不要问我我们为什么是黄皮肤黑眼睛
不要问我宇宙的中心在哪里
不要问我为什么山那么高海水那么深
不要问我为什么东边日出西方落
不要问我我们的时间为什么一去不复返
不要问我衡量真理的标准是什么
不要问我善良的愿望为什么会结出苦果
不要问我美好的事物为什么容易消逝
不要问我为什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
不要问我荆轲为什么刺秦
不要问我屈原为什么投*
不要问我为什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
不要问我为什么天下攘攘皆为利往
不要问我为什么要忍辱负重精忠报国
不要问我为什么会是春蚕到死丝方尽
不要问我为什么要卧薪尝胆血荐轩辕
不要问我为什么会是蜡炬成灰泪始干
不要问我请不要问我······
如果你读过万卷书，如果你行过万里路
如果你曾深夜哭泣，如果你曾彻夜不眠
不要问我请不要问我······
如果你曾流浪漂泊，如果你曾心如*割
如果你许下过心愿，如果你放下过生死
不要问我请不要问我······
第3篇：不要问我累不累诗歌
不要问我，是否活得很累？
人生本来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，
不要问我是否过得挺有意义，
人生是永远也猜不透的秘密，
远的'模糊，近的清晰，
人生之路总是充满坎坷，
只需勇往直前，便可问心无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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