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秋天》选自何其芳早年创作的诗集《预言》(1931—1933)。它不像那个时期的诗人们那样倾向于使用象征手法,写得神秘莫测,或者寻求哲理,显示思想的深邃;也不像他早期的诗作只停留在个人狭小的天地,纠缠于男女私情,除了幽怨、苦思就是期待。难得这位诗人将视野投向乡野,投向普通人的活动场景,以观者的身份言述身外他人之事,表现出一种明朗纯净的诗意风格。诗作采用直抒胸臆的写法,表面看似简单直白,缺少象征的玄妙,实则意味深长。诗中透露出一种特殊的氛围,一种神韵,这是最能打动读者心弦的东西。
所谓氛围,在文学作品尤其是抒情作品中,通常是指作品中的整体情境、风格、气息。它与严羽所言的“气象混沌,难以言表”的气息有所类似,但也有所不同,气象所指更为广泛,包括内容、形式等各个方面;氛围似乎主要关乎内容,涉及意象、意境、情感等。氛围可感知而难以言表,就像司空图所说:“神而不可言,知而难以表达。”又如唐人所言:“蓝田日暖,良玉生烟,可望而不可言传。”但读者读之有所感,心中明了,也应该能够表达其中的心意,将其表现在文中。
在《秋天》中,诗人用最精练的语言描绘了农家生活,每一句诗都是一幅画面,三节诗又组成了三幅复合画面。这些画面的组合形成了既流畅又有内聚力的特殊氛围。
第一幅画面是“农家丰收图”。这里不是写某个农夫,而是描绘普遍的农家活动。描写了两个场景,一是山谷伐木,一是篱间背瓜果。山谷伐木置于篇首,丁丁之声悠远地飘来,呈现给听觉;清凉的露珠震落,呈现给视觉和触觉。这是一幅世外风光,唤起人们对遥远印象的追思,《诗经》中不是也有“伐木丁丁,鸟鸣嘤嘤,出自幽谷,迁于乔木”之句吗?“飘”和“幽谷”在何其芳早年的诗中常见,但那通常是比喻*的,引申义的,而在这里却是实际的,呈现出独特的情感。背瓜果的心情和表情在诗中没有明确点出,但读者可以想象,那是欣欣然、笑盈盈的。“栖息”原本用来形容有生命的物体,现在用在这节诗的结尾,总括了农人家中秋天的景象,将虚无的东西(秋天)具象化,创造出一种轻松、安逸的氛围。
第二幅画面是“霜晨归渔图”。其中的“雾”“霜”等词语,表现了环境的氛围(还有上一节的“露”),这也是何其芳早期诗中常见的元素,传达出清凉、冷寂、朦胧的气氛。画面还包括一系列活动:撒网,收渔,摇桨。这些平常的活动,在诗人笔下都蕴含着淡远、清静的神韵。“轻轻”一词在何的诗中经常出现,仿佛自然而然地流露,显示出渔人的悠闲与自在。也许在何其芳早期的心中,秋天就是如此宁静、悠远。
大自然繁忙的夏天已过,秋天的到来带来了宁静,人们在寂静中往往会回首自我,聆听内心的声音。牧羊女不再听到夏天里“牛背上的笛声”,她心中的某处开始生出涟漪,就像何其芳的诗《夏夜》中所写的“如树根在热的夏夜里震动泥土”。写恋爱尤其是初恋,是何其芳早期诗作的特长,这次他更为含蓄、精彩地表达了。这节诗只有五行,却描绘了外在景象向内在情感的过渡,展现了初恋从无到有的过程。诗人选择了从“牧羊女的眼里”这个特定角度来叙述,虽然没有明确描述眼神,但读者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清纯、明净,那是初恋少女独有的特殊眼神。通过比较这三节诗,我们可以看到,前两节主要描述外在的景物和人物,而第三节则真正深入内心,描绘了微妙的情感,使整首诗聚焦在感情的核心。若不是如此描写,难以引人入胜,难以触动内心,诗篇也就显得“飘浮不实”。
总之,《秋天》这首诗通过描绘不同场景、画面,创造了一种既来自人间又超脱尘俗的氛围。这种氛围清静、悠远、甜蜜、柔和。它描绘的是繁忙夏天之后的农家闲暇景象,因此带有清静的气息;它描绘的是世外桃源般的生活,没有体现农家的艰辛与痛苦,因此具有清远的感觉;它描绘了少男少女梦幻般纯真的爱情,因此带有清甜的氛围;何其芳像在其他诗作中一样,用轻柔的语言描绘清丽的意象,避免喧嚣的场景和沉重的文字,因此给人以清柔之感。诗中的各个画面以及其中的意象相得益彰,因此所呈现的清静、悠远、甜蜜、柔和等多方面特征也都达到了极致。这样的技艺,只有高手才能做到。然而,何其芳在写这首诗时,只是个20岁左右的大学生!
《外高加索的秋天》读后感2
我和邵风华是朋友,这个说法,在东营诗歌朋友中间是无法否认的。但我却在一些瞬间,比如,我和育邦,风华在黄河入海口的夏夜里,站在渤海边,看见风华会常有那么一点停顿和迟疑,一会儿,是明亮的笑声。我体会到风华心底有那么一点挥之不去的落莫。作为朋友,我竟然无法看见他心灵真正的跳动,这个朋友做的也有一点水平了。其实,我们在一起时,是不谈诗歌的,偶尔关于诗歌抒情*的话语,也只是一闪而过。昨天,又和风华通话一次,是透明的笑声传过来的那种。但我却因此产生了通过解读邵风华诗歌的方式,来解读自己心中认定的这位朋友的愿望。看了他的许多作品,好象有了一点把握,就按自己的理解胡说几句吧。
那就从诗歌(外高加索的秋天)开始说,普珉兄说风华的文笔行文大方、清晰、准确,抒情饱满而不缺乏节制。这首诗歌视野广阔,从容不迫,有行云流水般的酣畅,其中对细节的捕捉与展开,议论风生;“看得见这土地,每年都要翻新一次/仿佛大鱼翻开肚腹”象喻贴切自然,最后的抒情沁人心脾,余韵不绝。我很久没有看见这样俊朗、浑厚、严谨的诗篇了。接着这段话语,我想起这首诗歌写于2003年8月的阿塞拜疆,那时,34岁的邵风华诗歌的成熟程度在再读之时,让我心中有着轻轻的惊叹。
又一次,我把自己带到旷野/又一次,我猝不及防地来到秋天/并目睹大地上的苍凉/远处农人燃起狼烟,天空/降下来,仿佛和土壤融为一体。视野开阔,他对秋天的敏感,让从容不迫的诗句慢慢涌荡着,仿佛岩石中的泉水,因为无法压抑的情感,漾出,沿着石头的边缘轻轻的泻下。也让我看到“情境”,因为情造境,因为境而达情,得抒情诗歌之妙趣。
这是我所希望的:我活着,我仍然/看得见这天空下的风景,我仍然/看得见这土地,每年都要翻新一次/仿佛大鱼翻开肚腹/这丰收后的大地。这一段让我看到“情理”,因为理而*,因为情激而达理。
暴露它难以忍受的疲惫和惊慌/在外高加索,当钟声在傍晚响起/我赞美那纯洁的一切,它们无一例外地/指向分离,它们无一例外地/在我的心中停留,又在我的窗前飞走。这一段说的是“心境”。心灵的镜像和生活的镜像是一个镜像。诗句后面隐藏着时光灰*的影子,也漏出作者漂泊之心的波动。还是不急不迫的流淌,虽然有了决然之意。
如果此时回头你就会看见,落日/染红里海沿岸一带的空旷长廊/染红外高加索无尽的草莽/那个沿着旧城墙/低头疾走的人,他已经一无所有。我读完这一段时,怀疑作者写第一段时,就写了这一段。也让我看到“情境”,它们能够构成唐诗大漠荒凉中“情境”,不知邵风华古典诗歌修养与现代诗歌是怎样契合的,确实有着无法回避的清晰脉络。
而秋风依然不停地吹拂/它先是吹开灰烬/然后又吹开诗篇/仿佛要把我去年的爱和伤痕/一起带走。又是“情理”,是打开心中伤痛的“情理”,是抒情之力决开的“情理”。
我更加清晰的看到邵风华漂泊之心漾开的像花朵慢慢盛开的状貌。他的诗歌克制的隐藏着疼痛,隐藏着疼痛感恩的芬芳。
在《入海口》这首诗歌中,群鸟的歌唱栖落着,在黄河入海的这一片开阔之地,我悄悄种下一个裸者的悲凉。后来,后来,邵风华的诗歌里,有坚韧不肯放弃的理,与感慨之情纠缠如情侣。邵风华还有许多这样的诗作,让我读着读着,消却了那份对他落寞的担心,他心中其实总有一份不肯*凉的热血,值得我们期待。〈它们常常忘记了飞翔〉诗中是明亮的悲悯,麻雀的象征在轻轻跳跃,站在一起感怀着自己细碎的幸福。